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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节 (第1/2页)
雪青从夜色深处提灯返回,容央坐在廊下,低低道:“还没回来吗?” 雪青黯然摇头。 廊上的一盏莲花灯已添过两回灯油,寒凉的夜风一下下扑在人身上,不把灯扑灭,就要把人扑灭了,雪青劝道:“殿下,不如您先休息吧。” 容央不动。 雪青叹气,跟着等在一旁。 天幕寒星闪烁,一颗颗也困倦得如人惺忪的眼了,容央头靠着廊柱,双眼直直地盯着小院门口的方向,忽然一凛。 雪青完全还没反应,容央抢过她手里的灯笼,撒腿朝院外奔去。 褚怿醉眼朦胧跨入院中,“嘭”一声,被一人砸得个满怀,脚下一趔趄,抱着怀中人摔倒在地上。 “殿下!” “郎君!” 雪青、百顺二人忙去救驾,被褚怿一声喝退:“滚开。” 漫天星辉如水,大大的灯笼滚在褚怿脚边,容央趴在他胸膛上,看着他寥无生机的一双眼眸,胸口痛得像窒息一样。 褚怿也看着她,大手抚过她脸颊。 “我醉了。” 容央眼眶泛湿,捧起他滚烫的脸。 “我陪你啊。” 褚怿一动不动,蓦然低笑:“我输了。” 容央心如被刺,一颗泪砸下,也笑:“我陪你啊。” 褚怿笑容僵凝,眸心暗下去,像无尽的夜幕覆压,像漫天的星辰融化。 容央低头吻落,含住他冰凉的唇,暖他,慰他,点亮他。 第76章 、暖流 五更时, 容央在潺潺雨声里醒来,先前的香汗已化作跗骨的冷,黏腻地附在躯体上, 沁得人打颤。 褚怿还沉睡在枕边, 浓烈的酒气和残留的欢爱气息掺杂在一起,使他依然像散着腾腾的热气。容央摸上他胸膛,来不及确认他的温度,先碰到了他硌人的长疤。 夜已经不黑了,但她不敢去看。 小手攀上去,容央抬头, 去拂开他散乱在脸庞上的一绺绺黑发, 他大概是头一回这样迷乱吧, 不着片缕,长发披散。 以往翻云覆雨时,乱的人从来都只是她, 可是今夜,他也终于丢盔弃甲。 容央把他脸上的发拂干净,屈指往下,就着他薄唇抚摸,抚过人中时, 碰到他青青的胡茬。 “糙汉。” 她低低骂他,温柔抚摸他, 这一身烈酒兼臭汗的男人,她赤胆忠心、金刀铁马的驸马。 雪青听闻传唤, 从外间把热水提进来,容央擦洗后,屏退她, 拧干巾帕回床上去,给褚怿仔仔细细地擦。 他身上酒味真重,汗气也是,掺在一起,闻起来真是呛人,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样受住的。 容央腹诽,拨开他头发,擦过他鬓角,下颌,脖颈,擦至胸膛,手腕被他扣住。 容央抬头,幽幽惨惨的帐幔里,他双眸微睁,不知是醉是醒。 “臭了,擦一擦。”容央挣开他手,继续往下擦,褚怿似笑一声,声低低的,像他粗粝的指腹抚在她后腰上。 容央垂着的脸庞微红起来,褚怿静静地看她,任她擦。 片刻,容央拿开巾帕坐直。 褚怿:“底下不擦了?” 容央羞恼,瞪他一眼,把臭烘烘的巾帕丢去他脸上。 褚怿拿开,往床外一扔,揽她入怀。 窗外秋雨潇潇,交织成寂冷的网,褚怿把容央拥在怀里,在这张寂冷的网里取暖。 耳畔雨声绵长,彼此呼吸也绵长,容央把脸从褚怿胸膛前抬起来,对上他静默的眼。 “你会后悔和我大婚吗?” 容央突然这样一问,褚怿唇轻扯,笑得冷峭,也不哄了,径自答:“蠢。” 容央颦眉,“蹭”一下蹿起来咬他下巴。 褚怿“呲”一声,偏开头,眼皮耷拉下来后,眼神更显无辜散漫。 容央坚持:“会后悔吗?” 褚怿闷声:“不。” 又讲完:“不悔。” 容央笑起来,认真:“那我就为你赴汤蹈火,像你,为大鄞一样。” 帐中一寂,帐外秋雨也沉寂,褚怿黢黑的眼眸里终于有星火燎燎,燎过这黑夜,燎过这苦雨。 容央伸指压在他被咬红的下巴上,倨傲:“不要太感动了。” 褚怿盯着她,蓦地拿开她手腕欺身而上,容央哼都来不及哼,被他覆压。 ※ 京中入秋后便多雨,下一场秋雨笼罩下来时,赵彭在帝姬府里的水榭赏景。 一湖残荷凋零殆尽,泛黄的荷叶、耷拉的莲蓬在风雨里飘摇,赵彭道:“今日宫里又送赏赐过来了?” 容央坐在石桌前点头,赵彭冷哂:“爹爹这些安抚人心的手段,是越来越像吕氏了。” 金坡关一案结案后,官家又陆续处理了一批涉案的官员,重的有判处砍头流放,轻的大多就降职贬黜。世人都讲,官家还是明公正义的,还了褚家一个公道,给了这盛世一个说法,然而局中的谁人不知,那些身首异地、颠沛流离的,终究不过是帝王为保住范申而丢弃的废棋罢了。